董翠平頓時一激靈，渾身顫抖，竟然生生被嚇尿了。

平地而起的尿騷味兒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忍不住皺眉，也清楚意識到衛明川嘴裏面的話是真的。

董翠平當年到底什麽情況還不清楚，但是衛明川肯定不是她親生的。

董翠平張嘴，可半響也只能聽見“嗬嗬嗬嗬”這樣的聲音。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林念茵幽幽地補充了一句，“不過既然她不願意說，那就現在拉出去先做檢查，證明了不是親生的後，不就說明她當年偷孩子了，這樣的壞分子，肯定要在全國範圍內拉著當典型，好讓老百姓看看做了壞事是沒有好下場的，先讓全國的老百姓狠狠把她批，鬥一頓，最後再一顆子彈送她上路。”

她的聲音不大，甚至很輕很低。

但就是這種輕飄飄的，幽幽的語調落在這個安靜的空間裏面，無端讓人脊背瞬間一冷，感覺像是被什麽人拿著東西給凍住了。

鄉底下一直都流傳著各種神神鬼鬼的故事，雖然這些年不讓搞封建迷信了，但真要禁止其實也不可能。

在場的都是聽著各種鬼故事長大的，哪怕嘴上不說，但心底其實對這些東西還是心存敬畏，頓時就覺得屋裏面的溫度憑空降低，像是有無常鬼帶著高高的白帽子，手中拿著勾魂鎖過來取命。

生平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董翠平一直無法無天，到這個時候，終於害怕起來。

她甚至覺得自己身後陰風陣陣，有人站著等她。

其他幾個姓衛的能躲的躲，能藏的藏，眼神小心，神態緊張低盯著四周，也像是生怕哪兒忽然出現點什麽。

就連衛連山也被嚇到不行。

衛連山也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害怕過了頭，想要表達什麽，頓時站了起來。

他大步走到董翠平的面前，一把拽住她的領子問道：“董翠平，你說，這到底怎麽回事兒？明川不是你生的，那你當年生的孩子呢，你把我兒子弄哪兒去了？啊？”

董翠平渾身發抖，刻薄的臉上蒼白一片，半響沒有發出聲音。

“你說，你說啊！”衛連山發狠，又去拽她，甚至還狠狠往董翠平的臉上打了一巴掌，“你說不說！”

“嗷……”董翠平被一巴掌打哭，頓時嚎啕起來。

衛連山心中怒火更甚，繼續拳腳相加，“你說不說，你說不說……你給我說，我兒子呢，當時到底是什麽情況，你給我說……”

林念茵頓時皺眉。

衛連山動靜太大，董翠平嚎得難聽，孩子都有些嚇到。

她看著懷裏面努力睜著眼睛的小家夥，捂住她的小耳朵，然後抱著孩子往外走。

衛明川連忙也跟著站起來，林念茵搖搖頭，低聲道：“我怕嚇到孩子，我先去院子裏呆一會兒，你就別跟著了。”

說著，林念茵還看了正在挨打的董翠平一眼。

衛明川了然，低聲道：“你離遠點，帶上板凳。”

林念茵點頭。

出了門，林念茵找了個距離相對較遠但又能看見屋裏面情況的位置欣賞潑婦董翠平被暴揍的場面。

向來都是董翠平各種唧唧歪歪，死不要臉糾纏他們。

那時候，礙於身份的原因，她和衛明川就算心裏面恨急了想殺人都沒辦法和董翠平動手，現在看見她被打，心裏不知道有多爽快。

林念茵甚至還巴不得衛連山多揍一會兒。

衛明川看著林念茵遠離，才重新回屋裏。

衛連山還在打董翠平，質問她到底說不說。

董翠平也不知道是被打傻了還是怎麽的，也一直沒吭聲解釋。

最後還是林長懷和趙平安看不下去，也怕衛連山就這麽把人給打死了，才上前把衛連山給拉開了。

衛連山年紀大了，又氣急敗壞之下動手，自己也累的不行，站在那兒打擺子大喘氣。

鬧成現在這個樣子，林長懷和趙平安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說什麽。

事情到底怎麽樣沒弄清楚，但真假是既定了的。

兩人在屋裏面互相愁眉苦臉了好一會兒，才看著衛明川說：“明川啊，要不你說一說當年的情況吧，我看你像是知道。”

衛連山頓時擡頭，眼神期冀地看著衛明川，也不知道是期待衛明川說出他那個沒見過面的兒子的信息，還是期待衛明川說些其他的什麽。

衛明川垂眼冷聲道：“董翠平當年可沒有懷孕。”

“什麽！”

“你胡說八道！”

屋裏齊刷刷出現兩種聲音，前者驚訝，後者指責。

“啥叫沒懷孕，不可能，當年她懷了，我難道還能不知道嗎？”

衛明川看著指責他的衛連山冷笑，“是懷了，不過是揣了個枕頭在肚子裏面。”

衛明川說：“當年董翠平嫁給你後一直沒懷孕，你們家要休了她，她就和她親娘想了個假懷孕的辦法，回頭生的時候就在她娘家那邊生，反正那年月兵荒馬亂的，孩子隨便都能弄到，根本不用擔心被人發現。”

衛明川想起來上輩子發現身世問題後就再次來到這裏見到董翠平的時候的場景。

那時候他年紀也大了，董翠平就更老了。

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本地很多和董翠平差不多年紀的人都老死了，就連衛連山也不在了，董翠平還活著。

她老眼昏花身形佝僂，走路還要杵著拐杖，但依舊活蹦亂跳，還一直罵罵咧咧。

見到衛明川的第一眼，她還認出來了他，然後就是習慣性的破口大罵。

等到衛明川說明來意後，她還狡辯不承認，直到衛明川拿出證據，她才承認。

可就算如此，她還倚老賣老覺得當年沒有把衛明川弄死就是她的恩情，還說她年紀這麽大了，反正也沒多少天好活了，衛明川要是抓她就抓好了，她等著看衛明川能不能把她抓起來。

她甚至還知道當初的事情根本沒辦法判，她只要不承認，警察就沒辦法抓她。

她還嘲笑衛明川是個傻子，又罵林念茵以及他們死去的那個孩子，還笑話他的親生父母蠢的要死。

衛明川當時恨不得當場就把董翠平給斃了。

往昔舊事再次重返心口，衛明川眼底一片猩紅，冷笑道：“一九四五年四月，這裏正在打仗，一片混亂，快要生了的董翠平跑回娘家想辦法，正好那會兒有位女同志剛剛生了孩子，董翠平就和她親娘把孩子偷走了。”

衛明川咬牙切齒，“我就是當年那個被她偷的孩子！”

衛明川走向董翠平，慢吞吞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掐住她的脖子。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董翠平，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掐死你！”

衛明川的表情太兇了，眼底的猩紅讓人心驚膽戰。

一直躲著裝死的董翠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怕衛明川動手，立馬驚聲尖叫：“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的，這件事根本就不怪我……”

她終於開口承認，系在所有人心口最後的那一根細小的絲線終於承受不住，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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